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
这首小令为词坛巨匠苏西坡元丰五年冬作于黄州定惠院,传闻是为一女子所作,这一点在《宋六十名家词·西坡词》中有载:
惠州有温都监女,颇有色。年十六,不肯嫁人。闻坡至,甚喜。每夜闻坡讽咏,则徘徊窗下,坡觉而推窗,则其女逾墙而去。坡从而物色之曰:“当呼王郎,与之子为姻。未几,而坡过海,女遂卒,葬于沙滩侧。坡回惠,为赋此词。
这样一个凄美的故事与这首词捆绑营销后,令得这首词直击世人内心的柔软,名气大增,可却无形中降低了词的境界。
苏西坡是个文人,且是历史难寻的旷世文豪。凡有才者,多少会有点恃才傲物、自命清高,文豪苏西坡也不例外。那时的他自恃聪明,出口成章,得罪过不少人,便是当朝宰相王安玉也受其讥讽多次,再加上两人政见不合,冲突更为激烈,最终催发出了‘乌台诗案’。
‘乌台诗案’之前,苏西坡只是因为不赞成王安玉变法而被贬湖州,而在‘乌台诗案’的关键时刻,沈刮出来告密,说苏西坡诗作有讥讽朝政之意,案件严重程度陡然拔升一截,于是乎苏西坡再次被贬黄州,于定惠院作了这首词。
所以这首词并非苏西坡为温都监女所作,而是苏西坡借鸿寓己,表达他被贬黄州的苦闷和凄凉。
别看简大仁五大三粗是个糙的不能再糙的老爷们儿,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个高知妻子。她妻子童玫跟他一般岁数,是燕大毕业的高材生,十几年前被巴州理工大学聘为物理教授。两人婚后第二年生了个女儿,身为苏西坡铁粉的童玫便为女儿取名简寒枝,‘简寒枝’三字自是取自‘拣尽寒枝不肯栖’这句。
女儿名字取的美,简大仁却遭了殃,跟苏西坡一样被贬,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巧。
“这事你打算怎么跟寒枝说?”办公室内,简大仁斜睨安逸,语气冰冷。
安逸自十七岁‘回国’后,因未成年,简大仁成了他的法定监护人,所以简家三口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家人。因为安逸与简寒枝同岁,故此两人在同一高中同一班级,甚至高考之后,一个总分667,一个总分682,一起考入号称是神州最美大学的思明大学。
在外人看来,安逸和简寒枝这对学霸兄妹关系很好,可简大仁童玫夫妻俩心里明镜似的,自己的女儿原来的志向可是燕大,之所以选择思大,纯粹是为了安逸。毕业后,得知安逸备考国考准备考进省公安系统,简寒枝二话不说放弃梦寐以求的伽州理工offer,去了省会潭州。
简大仁和童玫原本都以为自己的女儿会和安逸这半个儿子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尽管后来安逸因为一次行动中冒失行为导致从省厅遣回巴州,可两人终归还是会在一起的,无非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谁曾想到,半路杀出个余唱晚,这事给闹的!
不说安逸不知道怎么跟简寒枝说,就是简大仁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寒枝回巴州了?”安逸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简大仁没好气的说道:“但她不可能一直都不回来吧?她的脾气你也知道。”
安逸点点头,按照简寒枝那闷葫芦的脾性,她知道这件事后十有八九一声不吭假装没事,然后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玩失踪。
当了三千多年的人,安逸还是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怎么就莫名其妙会爱上一个人呢?爱情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寒枝这边先缓一缓,回去之后我跟童玫商量下,看看怎么说。你先把事情的原委如实写个报告,然后去市局跟领导汇报吧。”简大仁叹了口气,神情疲乏。
“下班后我跟你一起回家。”安逸说了声便离开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工位时,手里暂时清闲的几个同事一骨碌围了上来。
“咋突然就结婚了?”
“看老简那架势,他对这儿媳妇不满意?”
“什么时候办酒啊安哥?”
“嫂子有单身的闺蜜不,给弟弟我也介绍个撒!”
一群大老爷们八卦起来比姑娘也不差,安逸扫了众人一眼,微笑道:“昨天在赋美大厦开航拍器的人找到了吗?大同世家业主维权的事调停了吗?上月那几个案子的收尾工作都做完了吗?”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
喝散众人后,安逸开始奋笔疾书写报告。这报告倒是不难写,如实写就行,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喝酒误事就是喝酒误事。好在在酒吧捡到的老婆不是什么有前科的人,组织顶多训斥自己一顿,够不上处罚。
半个小时后,洋洋洒洒八百字的报告一气呵成,安逸读了一遍,字字含情,真情流露,如泣如诉,既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又表达了自己的懊恼之心,甚至用了一半的篇幅来自我反省和教育,落款就差‘绝笔’二字。
安逸满意的点点头,用打印机复印了两份,然后带着一份原件一份复印件,开车直奔市局而去。
市公安局在三眼桥那边,距离南湖派出所开车十来分钟。到市局之后,安逸拿着复印件报告直奔分管南湖派出所的副局长刘松的办公室而去,透过玻璃窗,见办公室只有刘松一个人后,他才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安逸闻声开门,啪的一声对着刘松敬了个标准的礼:“领导好!”
“是安逸啊。”刘松笑眯眯的招呼安逸坐,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道:“今天怎么有空来市局?”
“谢谢领导。”
安逸起身结果一次性茶杯,将茶杯放下后,将报告拿到了刘松的面前,说道:“报告领导,因为我个人不太好的嗜好,导致突然性的解决了个人问题,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向组织打报告申请,特来请罪。”
刘松瞟了眼装模作样的安逸,轻笑一声,然后仔细看起手里的报告来。良久,他将报告放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安呐,这事你确实考虑欠周啊,按照正常程序,结婚之前需要向组织打报告申请,在户籍和背景调查之后,才能结婚。”
“是的,这事我做错了,以后不会了。”安逸低头维诺。
“还想有下次?”刘松呵呵一笑,道:“再有下次那不就犯重婚罪了嘛!”
安逸尴尬一笑。
刘松摆摆手,说道:“念你这两年工作努力,这次事情就算了,但切记以后凡事三思!”话落,提笔在申请报告上签字。
“感谢领导体谅!”安逸敬了个礼,从刘松手里接过报告后退出办公室,将报告随意塞到裤兜里,转身又去了局长梁至延的办公室。
梁至延正在和一个三级警司交待工作,十几分钟后那警司才离开。
“别看了,滚进来吧。”那警司走后,梁至延斜睨在门口偷偷摸摸的安逸。待得安逸进来后,他将手里的钢笔往桌上一甩,哼哼道:“长能耐了,都敢先斩后奏了!”
“老简已经骂过了,老梁你就不用再骂了吧?”安逸嘿嘿一笑,将申请报告的原件递到了梁至延面前。
梁至延看也没看报告,哼哼一声:“早知道你是个这么能惹事儿的主,当年打死我也不会听老简的话把你招进来!”
他和老简是战友,一同转业到地方干公安,故此关系很铁。六年前安逸考进省厅,但因为安逸的专业问题,所以当时安逸其实是在技术部门的,若非简大仁出马,时任省厅刑侦总队队长的他也不会把安逸截胡到刑侦队干一线刑侦工作。
三年前他因工作调动,来了巴州市局当局长,还没一年,安逸这小子就犯事儿了,要不是他力保,安逸这身警服都要被扒。
“这真是一个意外。”安逸苦笑着把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
听完事情经过,梁至延忽然换了副表情,两眼精光大绽:“你在酒吧拐的是余唱晚啊?可以啊小子,那姑娘我在电视里看着就不错,真性情不造作。既然你有了余唱晚这个良配,那寒枝是不是可以让给我家那小子了?”
安逸怀疑梁至延根本就不认识余唱晚,奉承余唱晚只是为了给后半句做铺垫。这老小子,十年前就开始打简寒枝的主意了,就差让儿子带人来抢了。
“梁至延!”安逸啪的一声抬手拍在桌上,正要义正言辞批斗一番,被梁至延瞪了一眼后,气势顿时弱了半截,嘟囔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正经……”
咳咳!
梁至延轻咳一声压下尴尬,转而恢复局长的身份,严肃道:“按照程序,组织会对余唱晚进行例行的户籍及背景调查,没问题的话你这事就这么地了。”顿了顿,他压低声音问道:“半年前跟你说的那案子有什么线索了吗?”

